「趕快把手伸出來。」時髦的少婦帶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來看病，一臉恐懼的小男孩在媽媽的催促下，遲疑地從背後伸出了雙手，映入眼中的是在兩手手指甲邊佈滿了粗粗的小顆粒。

「這是疣，台灣話是魚鱗刺，外省人叫猴子，是一種病毒感染，治療很簡單，做幾次冷凍治療就可以了；看他的樣子，好像已經做過好幾次了吧。」職業性反射下的我一邊說著，一旁的住院醫師也準備開單治療了。

「曾醫師」，這位媽媽遲疑了一下問道，「除了冷凍，請問有沒有其他的治療方法，液態氮他已經做怕了，其實這個疣他經長了好久了，看過幾位醫師，擦過藥，貼過雞眼貼布，冷凍也做過好幾次，每次痛得他大哭，結果是起了一些水泡，脫了幾層皮，也沒有辦法完全好；上次有醫師說要幫他電燒掉，結果麻醉針才剛打下去，他就痛得大哭大鬧，根本沒辦法做，你看看有沒有其他比較好的方法。」

我答道，「這可麻煩了，常見的治療都試過了，剩下的方法不多，一種是乾脆不管他，就讓時間來治療，等他長大了，免疫力發育完全了，就會自己痊癒。不過到底要多久才會好就不一定了，通常需要幾年的時間。」

但這位母親覺得等待不是辦法，再等下去，她怕會影響孩子的心理。於是我建議，「另外值得做的大概只剩下雷射了，可以治療疣的雷射有兩種，二氧化雷射以及染料雷射。二氧化碳雷射健保有給付，缺點是會很痛，像他這樣的小朋友又沒辦法局部麻醉，大概要全身麻醉才可以做；染料雷射也可以治療疣，可是健保不給付，好處是不會痛，平均三到五次的治療才會痊癒。」

我通常把各種治療方法的好壞跟病人解釋清楚，尤其碰到一些需要自費的療法時，更必須先讓病人了解，免得發生糾紛，同時也讓病人有選擇治療方法的機會。

「自費就自費吧，只要有效、不會痛，我想還是讓他試試染料雷射。」媽媽提出決定前的最後一個問題。

「擦了麻醉藥，再加上冷卻系統，用染料雷射打這種疣真的不會痛。」我也給她我的保證。

四個月後，小男孩快樂的伸出他的雙手讓我檢查，三次的染料雷射治療，還他一雙乾淨的雙手。媽媽一邊道謝，一邊說這錢花得真值得，早知道就直接做染料雷射治療，不用讓小孩受這麼多苦，接著好像就要開始批評前面幾位醫師與健保了。

「好了好了」，我趕快打斷她的話，「弟弟，以後不用把手藏起來了吧。」我知道她的意思，同時心裡感慨萬千。

感慨的是在健保給付的規定下，對於絕大多數長疣的病人，雖曾試著在一開始就跟病患詳細解釋各種治療方法與收費方式，不過大部分的家長都不會一開始就選擇染料雷射，久而久之，常常就省略了跟病人提起染料雷射這種自費的新治療方式，以免病人以為醫師趁機私自收費。病人幾乎都是先選擇傳統的、目前健保給付的方法來治療，潔果因為麻煩，沒有好好點水楊酸藥水而為沒痊癒，或是看著一些小朋友哭著接受液態氮冷凍治療或二氧他碳雷射治療，然後因怕痛而沒有持續治療，因而一再發作。

小病人們總是繞了一大圈，經傳統的治療方法無效後，才考慮染料雷射這種無痛可是必須自費的方法，最後的結果，反而是病患、醫師、健保三輸的局面，三方面都付出了時間或金錢或醫術醫德的代價。我衷心希望，在目前完全受健保制約的醫療環境下，在高科技醫療時代來臨的今天，當更合乎人性的新醫療方式出現時，是否也應該考慮納入健保的給付範圍呢？